羽扇上的络子

为人性僻耽美色,无非公子与红妆。
本命葛相,男神老杜大苏辛稼轩。
本命CP玄亮。扭三玄亮颜粉。
这里安放葛相及玄亮有关的一切。

勉县(Day7,下)
马超墓和武侯祠在同一条街上,相去不远。马伯庸在《文化不苦旅》里说他们找马超墓找了太久,以至错过了武侯祠,我想,那大概是因为天色已晚,黯淡的马超墓门脸不大,被看漏了吧。
前祠后墓,马超墓的规模着实不小。进门的祠堂上挂着“信著北土”的篆书匾额,两旁的配殿挂的是“兼资文武”“一世之杰”,都是刘备和诸葛亮对马超的评价。不过马超归降刘备以后虽然官位甚高,被封“左将军”,群臣请刘备称帝的进表上,排位比时为军师将军的诸葛亮还靠前,但他在蜀汉作为不大,刘备派他驻守阳平关,47岁时便病死任上,也就就地归葬。
祠后面要过一座浮桥才能到墓,两旁是农田,开满了金黄的油菜花。墓碑是乾隆年间陕西巡抚毕沅所立,但我们不解的是,毕沅立的碑为何在墓前有一块,马超墓马路对面的碑亭里还有一块。公路边的那一块要更高大些,下面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。墓前这一块要矮小些,碑上的字像是一块压上去的拓片。难道原碑位置在公路上?可是看那墓的封土和封土上长了几百年的皂角树,又不像是被移动过的样子。为何有两块一样的碑,我仍是不解。
祠墓中也有几方刻石,刻着来往凭吊的人留下的笔墨,但看诗题和内容,几乎所有人都是冲着诸葛亮来的,顺道凭吊马超。连马超墓的门票都是和武侯祠一起捆绑销售的,但看完武侯祠再顺道拐到这里的人似乎都少了很多,整个祠堂透着一种破败的落寞,还让人挺感慨的。
不过比起在汉中石马乡据说仅存了两只石马的魏延墓,和在汉中龙江镇某民居中的张嶷墓之类的,马超墓虽然萧条,但其规模以及保护的完好程度,也真的可以了。
从马超墓出来我们竟然用滴滴软件叫到了车,到武侯墓只花了16元,不知是冥冥中得谁的眷顾了呢。
车一路往西开过沔水,空气越来越脏,原来定军山下是汉钢集团,旁边还有煤厂啊什么的,烟囱隆隆地冒着黑烟。武侯墓门口对联上那句“十里定军草木香”,我真的没感觉到。
武侯墓大概是当地最大的景点也是唯一的公园了,门口的指示牌写着4月1日到5日这里要举办一年一度的清明庙会,公祭诸葛亮什么的,墓园里已经开始挂红灯笼红色纸花什么的,据说这是当地最盛大的节日之一。
在售票处有个大姐操着本地方言和售票员理论,说自己是本地人,就为了进去烧点纸,为什么还要收门票云云,说了半天,最终她们凭身份证免票进去了。
我们进到墓园里,首先就看见一个中年大叔跪在里祠墓很远的草地上,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念念有词,一会磕一个头。我们暗自吃惊。往里走到挂着“功盖三分”的拜殿前,又在供桌上看到若干小金桔、纸钱什么的。再往后,墓碑处依然如是。看来本地人真的是把诸葛亮当神供的。听说每到桂树结籽的时候,当地人还会来捡食桂籽以求子,诸葛亮真是万能啊。不过,武侯墓的老馆长却说,据他长期观察,当地人吃的不是桂籽,是兰草果。也够冷幽默的。


诸葛亮的墓碑有两块,一块是明代万历年间官方修缮武侯墓时所立,这已经是距今最老的了,另一块是这一路一直出镜率很高的果亲王允礼所书,当年他护送六世班禅回藏,在川陕所走的路,大概和我们今天差不多,所以在每个景点都能遇见他的遗墨。
绕过墓碑,就是诸葛亮的埋骨处了。
早知道诸葛亮的墓小,但在实地看到,还是要感叹一句,太小了。周长60米,冢高6米。刘备的惠陵周长180米,冢高12米,我都觉得小,诸葛亮的墓,真真是应了他遗命的那句“因山为坟,冢足容棺,敛以时服,不需器物”了。提到这遗嘱还要说一句,过去对陵墓建制的称呼,《水经注·渭水》有载:“秦名天子冢曰山,汉曰陵,官吏称墓,百姓为坟。”诸葛亮遗命说自己死后“因山为坟”,一切从简,其性简澹,可见一斑。
我围着那封土转了一圈,看到有一束白菊、三只清香静静躺在上面。我打开背包,惠陵拾的黄色花朵夹在书里,已经变成薄薄一片,我拣出一朵,放在那封土上,黄花在葱郁的兰草中挺显眼的,小小一朵。
墓的东南隅还有一座“诸葛亮真墓”,碑记上写着清嘉庆时的陕西巡抚松筠到此剿匪,和沔阳知县马允刚来武侯墓拜谒,随行有个风水先生谭炳,说诸葛亮的墓是“赝冢”,真墓在现代墓的东南隅处。于是松筠就命马允刚在“真墓”处加土为封,围起一道垣,立了块碑写上“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之真墓”。唬得后人信以为真。但这座“真墓”不知怎么,还是渐渐漫漶失修,只有记载留了下来。民国时有个叫刘云的本地人,小时候因为和父亲来拜过武侯墓,“归途得阅六出奇功,心窃向往”,又听了武侯墓有一真一假的说法,也信以为真,因不得见“真墓”而心生怅恨。刘云后来从了军,归家后闲时无事,就总在武侯墓附近转悠,还真找到了这座松筠立的“真墓”,高兴得不得了,又筹钱请人给“真墓”重立碑亭,还刻了块碑,把他的“发现”写在上面。
刘君以“假墓”为“真墓”,是着了松筠的道儿。就算诸葛亮的埋骨处真的不在此,也不可能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,马上就被发现了啊。但这刘云也是痴人。
我在武侯墓买了本老馆长郭清华的书,郭清华是勉县人,六十年代从中科院考古专业毕业后回到勉县,一辈子致力于家乡的文保事业。书中详细记录了勉县武侯祠武侯墓一步步的变迁,这位老馆长一为武侯祠争取到建国后的第一笔修缮款,首创了武侯祠收费管理制度,一手创建了勉县文物管理所,可以说是勉县文保事业的第一人。
书中写到几件事给我印象颇深:
一是我们今天看到的武侯墓形制,就是这位郭清华老先生建立起来的。1978年,他组织了北京和当地的一批专家,对武侯墓占地面积和平面布局进行测量制图,发现墓园汉柏形似八卦太极图,如今的武侯墓所处之处,正是太极图心。于是他就用洛阳铲对武侯墓所在处进行钻探,又请汉钢和中铁一局的专家用其他物理手段进行探测,都认为这是汉墓。他还请了北京林学院(就是今天的林大)三位教授鉴定了柏树和桂树的树龄,确认为1700多年前的古树。由此他推断诸葛亮墓址在此,于是在院中按照汉代“覆斗式”垒起了封土,栽种了兰草,在外面砌了八卦护栏,才有了今天我们所看到的模样。
二是关于武侯祠。清代以前,武侯祠一直由道教管理。郭清华于1975年拜访了曾在武侯祠修道的最后一位在世者张道,得知民国年间,常有军队驻扎于此,明清所留的匾联碑书、古柏古木曾遭浩劫。建国后,道士被遣散还俗,这里又成了武侯中学,可惜“武侯中学”名有“武侯”,却无敬畏之心,晋代石琴和四肢能活动的诸葛亮等身木像就是那时候被损坏的。直到1978年,他才趁地方军区干部到这里参观时,为武侯祠争取到解放以来第一次10万元大维修工程款,成立了县文管所。
三是武侯祠古旱莲的发现和培育经过。发现这株古树的是勉县一中校长苏念慈,为了摸清旱莲特性,这位苏校长还进行了培植实验,花了三年时间,两颗旱莲幼苗在一中前院花园里成功出苗。到60年代末,已长成开花。此后的故事颇为唏嘘。校长因十年浩劫被打倒,跳井自杀,两株新生的旱莲也被泼污水、倒开水,就此夭折。索性苏念慈将培植方法写在日记里,得以流传,才有了今天汉中市花旱莲。这株古旱莲也是由郭清华请北京林学院的教授鉴定,才逐渐在宣传报道中得到公认及普及。汉中市花的命运,令人闻之唏嘘。
墓冢后面还有座“万古云霄亭”,登上去能看到连绵的山峰,我想着松筠那“以假为真”的“真墓”碑记上有句话说的却没错:“侯之英灵在天下,其体魄所藏,与山为体,冈峦回护,松柏葱郁,数十里外望之者无不肃然起敬,是定军山皆侯墓也。”
我在定军山脚下,这就是我离诸葛亮最近的时刻。
我从没想过“恨不同生,异时通梦”。如果我生在一千八百年以前,我与诸葛亮之间的距离,一定比现在要遥远得多。我想与他生而同时的我,一定无法理解他,哪怕分毫。
现在呢?历史的真相早已湮没在时间的河流里,我只能通过惜字如金的史书,和史学家的研究,以及我的感受和想象,去慢慢拼贴一个一定不那么真实的诸葛亮。我现在站在他埋骨的土地上,仍旧觉得,对于其人其事,我所知的只是微茫的沧海一粟。
虽然这一行,我只从成都走到了汉中,北伐之路,这里只是起点,但我觉得是此行圆满。
下一次,我或许会从西安出发,返回头,再去走一走真正的北伐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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